李同堂的一等飞行事故
1969年空十七师执行轮战任务,49团进驻福建漳州机场,50团和我团进驻福建连城机场。独立大队进驻内蒙古毕克齐机场,49团及50团主要是担任战斗值班任务,我团仍是训练新飞行员。
连城是一个山区机场,山高林密,净空条件极差。气象条件也不好。入闽轮战以来,49团、50团连续发生发生事故,只剩51团连续保证安全飞行14年以上,福州空军、空八军、17师都派工作组进驻我团。当时的政治空气十分浓厚,空勤、地勤、机关压力很大,尤其是因飞机质量造成孙明发的一等飞行事故影响最大。
1970年7月6日,我团昼简飞行训练,二大队新飞行员李同堂飞“167练习”(假设穿云),当天云量较多,云底较低,李同堂主动找到我说:“亢参谋,今天这个天不适合我飞,你给指挥员说说,今天就别飞了”。飞行员主动不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7月7日我团连续飞行,早晨因天气不好飞行待命,十点左右,空八军军长王子祥来电话说:“亢参谋,为什么不进场呀”?我回答说:“云量多,不适合我团的飞行条件”。王军长说:“福建哪有北方的碧空,有几个云彩就不能飞了”。我将此情况报告了指挥员,同时也报告了团长,二人商量后决定下令进场。
十一时,一颗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第一批次十几架战机陆续起飞。
李同堂,男24岁,河南叶县人,高中毕业,在这一批新飞行员中算是最高学历了。该同志性情内向,不爱言谈,胆量较小。有一次手枪实弹射击,五发零环,而且全部脱靶,当时,我又给他五发让他再打,他说:“亢参谋,别让我打了,再打也打不上,说实话我就不是飞行员的料”。多么坦率的实话呀,可惜我没有及时向领导汇报,也许早让领导知道此事也许会避免这次事故的发生。
李同堂本应飞“167”(假)练习,我考虑他的仪表还不过关,建议改飞“65”练习(明舱仪表),二大队长接受了我的建议,在预先准备时,副大队长还重点做了交待。
当天的天气以我看确实有点勉强,2号空域有一个12000公尺的云柱,去5号空域2号是必经之地。为了增添李同堂的飞行信心,我让刚从5号空域回来的师射击主任王子胜告诉他怎样躲过2号的云柱。
十三时许,我提醒李同堂上飞机并问他,今天怎么样,他说,还可以吧。于是他大步流星的上了65号飞机,我登上了塔台。(以下是指挥员和飞行员的对话,指挥员简称指,飞行员简称飞)
指:“503”,
飞:“声音好”。
指:“开车”,
飞:“明白”。
滑出、起飞一切正常。20分钟过后,我发现5号空域没有飞机。4号确有一架飞机在做动作。于是,我向指挥员任效忠(师领航主任)做了汇报。
指:“503在什么位置”?
飞:“在4号”。
指:为什么到4号?
飞:5号云太多。
指:“到5号去”,
飞:“明白”。
指挥员转过身来说,“亢参谋,快派一架教练机去领李同堂回来,他迷航啦”!我大步跑到起飞线,这时副团长修思法、团领航主任张春友刚下飞机,我说,“你俩快上这架教练机到5号空域把李同堂领回来,他迷航了”。修、张迅速登机,我跑向塔台。
上了塔台,指挥员说,别去了,503知道他在4号空域,说明他不是迷航。
指:“503,返航”,
飞:“明白”。
这时从标图桌上看503仍在向5号空域飞行。
指:“503对正导航台,返航”,
飞:“503正在飞向机场”。
指:“503高度”?
飞:“高度7000”。
指:“升高”,
飞:“明白”。
指:“503不准进云”。
飞:“503就在云中”。
这是最后的一句话,雷达也消失了这一批次的目标。
机场除了塔台“503黄龙关呼叫,收到请回答”的呼叫声外显得十分安静。飞65练习副油箱加200x2立升油料,根据时间油料已耗尽,是跳伞,是撞山谁也弄不清,因为在武夷山区上空飞行,迫降的几率等于零。
着陆线65号机械师来电话问65号哪里去了,我说失踪了。机械师、机械员坐在跑道上大哭;让塔台通讯车关机,通讯车不停指挥,仍重复“503黄龙关呼叫,……。”
当时报告了福空军区,福空报告了福建省革命委员会。下午三时多,省革委会通知,在武夷山区的中坪和上坪村山头上发现一架飞机残骸,你们的飞行员叫李同堂。我们听了十分惊喜,李同堂还活着。
在王军长的带领下我们和一个警卫排向大山深处进发。山高林密,几个人搂不住的大树横七竖八的躺在大山里,我们年轻人还可以,像王军长人高马大体胖年长的老首长真是受不了。
晚上,我们到了中坪村,村干部说,我们见过红军,没有见过解放军。他们杀了只猪像招待红军一样招待了我们。山村的蚊子真大、真狠、真多,像轰炸机一样轮番攻击,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我们在老乡的带领下向逝世飞机的山头进发。据老百姓讲,昨天下午乌云密布,有时还下雨,这时从云中窜出一架飞机,一眨眼的功夫又钻入云中,又一眨眼的功夫还是从原来的地方窜了出来,先看到两个黑点掉了下来,然后飞机就撞山了。
我们爬到离山顶23米处发现了飞机残骸,并发现一节手枪腰带,上边画着三个圆圈,圈内写着李同堂三个字。福建革委会说你们的飞行员叫李同堂的事解开了。
事后查明,在指挥员命令他回到5号空域时,他机械执行命令而进入积雨云,然后又粗猛的推杆降低高度,飞机出云后,由于高度过低有拉起来二次进云,再次推杆出云时,飞行员处置不及,拉掉副油箱,结果撞在800米的观音山上,距山头仅为23米,导致了一等飞行事故。
根据李同堂的飞行技术和平时的飞行表现,检查组得出如下事故结论,“飞行员仪表飞行能力差,进云后处置不当,心里过于紧张,操纵动作错误,导致一等飞行事故;指挥员对天气把关不严,当发现飞行员报告云太多的报告后,没有及时令其对正导航台返航也负有一定责任。
四十年过去了,我在网上发布飞行事故的详细过程不是为了猎奇,是想告诉现在从事飞行事业的人们,飞行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事业,一种失误就可能造成机毁人亡,首长、指挥员、飞行员、地勤、后勤、机关都应严守岗位,干好自己的工作,杜绝各种事故苗头,保证飞行安全。尤其是在四十年后的今天更应该是这样。
(根据本人回忆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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