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不习惯
城里生活方便,是很多人的向往,我从小就向往之,如是乎,加倍努力的读书,期盼有一天能“鲤鱼跳龙门”——来个大翻身。夙愿终成现实,但母亲进城后,住不多久就要回去,无论住我这里还是住我妹妹家她绝对住不长久,她说她不习惯。对城里的事情,她看不懂,对城里人的心思,她猜不透。对城里的文明,她不认同。她有着太多的困惑和不习惯,她感到陌生,感到寂寞和孤独,于是回乡下去了。
城里生活颠倒颠,她不习惯。城里人白天睡大觉,夜深人静就起床干活儿。乘车打的去娱乐城,呼朋唤友过夜生活。半夜三更去吃饭,吃夜宵,吃完了就唱歌,做公牛叫,就跳舞,男女抱着转圈圈儿。母亲习惯于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
城里人糟蹋五谷,她不习惯。城里人不种粮食,她懂,因为没有土地。城里不关心久旱成灾,田里颗粒无收,也不关心洪水泛滥,庐舍飘零。他们只关心小菜涨价,他们会糟蹋五谷,把白生生的米饭,大桶大桶地倒掉。城里饭馆多,宾馆门前酒肉臭,作孽的都是食客,是城里人。所以城里人病痛多。
城里人眼睛挑剔,她不习惯。城里人进屋脱鞋,出门落锁,铁门常关。家家户户,防盗网,防盗罩,防盗门,你想进门,要按门铃,要自报姓名,不是熟人,就不开门。
城里人生活节奏快,她不习惯。城里人信奉时间就是金钱。城里人走路,像赶末班车,两脚走忙忙,还怕赶不上,干脆出门就驾车,就打的。车一上路,喇叭按得哇哇叫,像是去救火。其实是去公园打太极拳,去娱乐场去跳舞,去茶馆去聊天。
城里人爱折腾,她不习惯。房子刚砌好,住不上半年,就扒掉重砌。路修好了,不出两年,又重新开挖。铺沥青,铺花砖,铺大理石。铺了又挖,挖了又铺。为了活动筋骨,在房里安上跑步机,为了在地上爬,在房里铺地毯。用公车办私事,那是光荣。吃饭公家埋单,理所当然。把折腾叫消费,把怪事当时尚。
母亲是个农民,她的根根须须都扎在黄土地里。城里水泥地,没有她落根的空隙。所以她在城里,只是一叶漂萍,她困惑,她孤独,她不习惯,所以她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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