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您在哪儿
第一次到S市出差是1990年三月。因为一大早赶班车走得匆忙误了开介绍信，到了S市后进了一家叫‘外贸宾馆’的旅店。办理住房登记手续时找到了唯一能证明我身份的证件——军官证，服务员看了看军官证用疑惑地眼神对我说：
“你现在不是现役军人，用军官证登记这在以前没有先例,我得请示经理。”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经理来了嘛！”服务员边说边朝门口指。
这时只见一个高大英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服务员告诉我他就是汪经理。汪经理看了看军官证然后朝我走了过来说道：
“战友，战友呵！您好，欢迎您！”他伸出手紧紧将我的手握住。
我最初的反映先是一怔，继而就很自然地和他的手握在了一起。真象是久别重逢的老战友一样。它乡遇战友，缘分呵！
一般说来，仅仅一面之交的偶然邂逅谁也不会把它当一回事，过去也就过去了。但是汪经理却不一样，第二天晚上他一定要请客，而且还要他的夫人作陪，要在一起好好聊一聊部队的生活。我真是有点受宠若惊，看来这一趟差出得值，又多认识了一位战友，而且还是一位经理。以后到S市办事如果遇到了难题就会通过经理的战友的战友，或者经理的同事的同事帮忙。这年头没有关系啥事都难办，是谁说的来着‘关系也是生产力’。好家伙都上升理论的高度了。
汪经理的夫人小巧玲珑，而且还有些‘摩登’。这两口子站在一起让人感到有一些滑稽。不过话又得说回来了，人家自己感觉好就行，碍别人什么事嘛！
我们边吃边喝边聊，首先是他向我提问，原来在哪个部队当兵，是什么兵种，军官证上好象是一个指导员，现在在哪里高就。我都一一作了回答。然后只见他长叹一口气说：
“不容易呀！”
他说他还是很怀念部队的生活。在部队里不愁吃不愁穿，只要把工作干好就行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挚，有的比亲弟兄还要亲。他说他开始转业到市外贸局，由于八十年代末期国家改革旧的经济体制，外贸也逐步走向了市场。外贸宾馆原来属于市外贸局管，他就被安排到了这家宾馆当了经理。
那顿晚餐是绝对地丰盛。尽管我不胜酒力，我也是绝对地喝到了位。不信，那些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子可以作证。
这一年我的业务也的确开展得不错。虽然与汪经理没有直接的关系，也许是沾了战友脉气的光吧。我们单位当时还没有安装程控电话，进出的电话还要通过总机转接到各科室。由于汪经理经常打电话和我联系，这样一来就在单位上传开了。我之所以业务开展得好是因为我在S市有很多的战友，而且大多数都在公司里掌握着实权，经常打电话的汪经理就是我在部队里的顶头上司，越传越邪乎！
后来我调到厂长办公室上班。这样一来我出差的机会就少了，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汪经理的电话打过来了：
“怎么呐？你是忙着泡情人去了吧，把战友给忘了。什么时候来S市，我们战友在一起好好聊聊！”
“泡情人？开什么玩笑！我就是有那个贼心也没有那个贼胆呐！”我回答他说。“要是你真的想我就携夫人到我们C市来，然后由我陪你们一起到处玩玩，逛一逛我们C市的名胜风景。”
没承想这一招还真灵，过了几天汪经理带着夫人来到了C市。
开车的王师傅也是当过兵的，有共同语言。一上路王师傅看了看梳着‘毛式’背头的汪经理和穿着时髦的汪夫人，便甩出了一个段子：
“男人混得好头发向后倒，女人混得好衣服穿得少。一看汪经理偕夫人就是大富大贵之人。”楞是把汪经理和夫人给逗乐了。
这一趟有我作陪，一路上招呼得周到熨贴。临别时汪经理抓住我的手眼圈发红：“战友，这一趟让你这样破费劳神，太让我不好意思了！下一次你到了S市都要听我的安排，要是和我讲客气我跟你急！”
工作太忙，连给战友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有谁相信嘛！不过人家汪经理可没有忘记我，虽然打电话的次数比以前少了一些，但还是说明人家心里惦记着你：
“战友呵，我想你哟！你要注意休息，不能光顾着工作。中年人工作压力大，要学会减压，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
“要学会保养，多吃素菜多喝汤，常吃水果保健康。要忌口，少吃荤菜！我以前就是不注意忌口，所以吃成了一个大胖子，到医院里一检查血脂血压都高，‘三高’占了两高了。”那话语是绝对地真诚、绝对地发自肺腑！
大概又过了一年的时间，我当了经营厂长，负责经营工作。
有一段时间没有和汪经理联系了心里便有些想念，现在见面的机会终于来了。
我带了本市出产的好烟和好酒，准备到S市拜访汪经理共叙战友的离别之情。
到了S市，我兴冲冲地进了外贸宾馆，连忙打听汪经理。服务员对我说宾馆的经理不姓汪而姓刘，这使我很失望。那时不象现在这么方便，手机一摁就能听到对方的声音。而在这之前由于电话升级又一直没有联系上，怎么就找不到人呢？还是在一旁打扫卫生的大姐告诉我说，这个服务员是刚来不久的，不清楚具体情况。这家宾馆去年已经出售给私人了，老板姓刘，汪经理已于去年就走了。有人说他已经去了广东下海做生意去了，也有人说他得了病好象是中风，于去年就去世了。……
我站在那里感到有些茫然，心里有些不得劲。我想起了第一次和汪经理见面的情景，想起了他在电话里反复叮瞩我的那些亲切话语。……
这些年来随着经济浪潮地不断冲击，人们在金钱、地位和美色的面前变得有些浮燥，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发生着微妙地变化。宦海沉浮、商场搏击，人们累了、疲倦了，需要休息了。需要寻找一方心灵的净土去唤起那真情地回归；需要一种原始而古朴的诚实；一种原汁原味的、不经任何污染的情感——战友之情，时下是显得那样的奢侈与珍贵。
我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
“战友，您在哪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