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指挥连生活让我们这些当兵的都变成机器人了,起床、验枪、整理内务、出操、洗漱、吃饭、接班、学习、吃饭、午睡、标想定、吃饭、听广播、晚点名、班务会、熄灯、起床,每三天还要值个上半夜或下半夜的班,指挥连是四个排轮流倒班,每个班有报务、记录、远方、方格标图、信号标图等专业,一般都是排长领班,我们排一度是我的班长李新光领班,早晨下了夜班以后还可以补睡一个上午的觉,天复一天,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都是这样机械地在宿舍---食堂---指挥室往返的循环着,大家风趣地说这叫三点成一线,那时候人都年轻单纯,根本没有什么活思想,从来也不知道什么是苦,什么是累,成天都是乐呵呵、傻乎乎、大大咧咧的穷欢,我唯一的追求就是希望每周能多吃两顿大米饭,因为我从小生长在四川,对北方的生活还是不太习惯,还有就是希望少开点我的班务会,我被开班务会都开怕了,最多的一天就遭了三次,虽然自我解嘲地说自己是“老运动员”了,没关系无所谓,但是自己心里还是觉得很没面子,我最烦的就是每天那一小时雷打不动的“天天读”了,我哪里能静得下来去看毛老人家的书啊,坐下来还不到两分钟就浑身不自在,不是要去上厕所,就是要喝水,要不就是站在窗前看看外面有没有什么可看的动静,不像其他的战友们都是手捧“红宝书”,孜孜不倦的在认真学习,现在我想,他们都比我成熟聪明,可能当时也是在做做样子罢了,所以那时他们总是受表扬,而我老是挨批评,我还爱搞点恶作剧来打发打发这枯燥无味的时光,因为除了学习训练就好像找不到什么玩的了,傻啦呱唧、老老实实的呆着我可受不了,于是就想整出点事来,大家乐呵乐呵。
还是在新兵训练的时候,有一次夜里站完岗回来冻得一下子睡不着,忽然想起进屋的时候看见桌子上有大半碗墨汁,那是刘德良排长写春联时剩下的,好像来了点什么灵感,于是我就起来,端着这碗墨汁,一个一个地把宿舍里面的十几个人都画成了大花脸,那时候大家都年轻,瞌睡实在是太好了,包括两个班长在内,竟然就没有一个人被我画醒,有几个人可能是觉得脸上痒痒的,就用手去抓,结果这一抓到不要紧,一下就弄得整个脸上都一塌糊涂的,好像是刚刚从烟筒里面爬出来似的,我忍不住一边画一边笑哇,看着自己的一个个“杰作”,当时那个高兴劲啊就别提了,我使劲捂住嘴,怕笑声惊醒了大家,可还是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的,好像从来都没有今天这么高兴过,高兴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就这样画画停停,停停画画 ,终于把全寝室的人一个一个地都画完了,我又一个个的欣赏了好一阵,才捂着嘴钻进了被窝,我兴奋得在被窝里面好长时间都睡不着,想起他们都像是被烧焦烤糊了一样,就忍不住在被窝里面乐个不停。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张名堂班长揪住耳朵弄醒,发现大家都在笑,根本就出不了早操了,战友们都在床上你指着我笑,我点着他乐,看着这一个个的就像是从非洲大陆上来的,我已经忘了是自己干的了,也跟着大家伙一样笑得前仰后合的,战友们笑的连穿衣服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个在床上翻来滚去的,包括两个班长在内,虽然也是吹胡子瞪眼的让大家不准笑了,可是他俩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也跟着大家伙哈哈哈哈地傻笑起来,大家伙硬是笑得头昏眼花的,双手摁着肚子,连气都踹不过来,还在手舞脚蹈的乐呢,就连平时大家都害怕的刘德良排长来了都吼不住,刘排长黑着脸只说了个“査”字就赶紧的往外跑,我想他可能是怕当着我们这些新兵蛋子的面笑出来不好,因为我看见他是用手帕捂住嘴跑的,肯定是想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去笑,我这时好像才如梦初醒,心想坏了,这事是我干的呀,又捅娄子了,可是,当又看见那一个个黑面孔时,我又什么都忘了,也跟着大家伙叫噢,乐噢!
班委会开始了,我一下就老实了许多,刘排长要大家揭发检举到底是谁干的,由于我平时的一贯表现“不太好”,所以每次只要有什么事,好像我都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一样,看见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我才知道问题有多严重,心里不由一阵阵紧张起来,他们好像也没费多大的劲,就把我给“揪”出来了,因为除了我一个人的脸是干净的以外,其余的人全都跟包公张飞差不多,就只剩下两只眼睛和牙齿还是白的,害得战友们洗了半天都还能看到脸上是乌青乌青的,这一次的班务会又把我给整哭了,但是,我的一句话又把班长和大家伙给逗乐了,那是因为班长问我:“你要好好想想,为什么这么多新兵里面就你的事多,这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我说:“报告班长,这问题主要是怪我考虑不全面,当时只顾高兴,就忘了把自己的脸也画成黑的,不然的话。。。。。。”话音未落,又引起了战友们的哄堂大笑。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有的战友还在电话里面提起这件事情,大家仍然还是那样津津有味,仍然还是笑得那么爽朗,大家怀念部队的生活,怀念那个天真无邪的岁月,后来几次回老家,和战友们在一起的时候,这事都成了一个专门的话题,大花脸“事件”让战友们永世难忘,大家说到这些往事的时候总是眉飞色舞的,总是显得那么高兴,好像一下子大家都变得年轻了许多,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当兵的年代,那个感觉可真好。
都知道指挥连有这样一个刺毛兵不太好管,我也觉得挺委屈的,当时还抱怨大家没有一分为二地看待我,总是看见我的缺点,就是看不见我的优点,我在关键的时候还是不会捣蛋的,比如在指挥室里值班的时候我就比较规矩,确切地说应该是比平时要规矩一些,每次任务都完成得不错,我的航线标的非常漂亮,我的字码也写得非常漂亮,而且我现在也一样还能标图收发报呢,我的抗干扰能力是比较强的,能在像一片乱麻的电流声中迅速捕捉到像针尖一样的弱小信号,立刻就能在综合桌上拉出一条条漂亮的航线来,我还常常头戴两三副耳机让其他的老兵去过过烟瘾,或者是去一边偷偷地打个盹,有了情况我一个人可以同时标出几个连队上报的情况,我收报可以非常轻轻松松地压上一组码,我还常常假装上厕所,其实是悄悄地到处去捡大烟屁,为烟瘾犯了而又没有烟抽的王永生参谋解决燃眉之急,人家王参谋就常常表扬我,可他们怎么就没发现我还是有点优点呢?哈哈,晕!
第四年兵时,我被调到政治处去放电影,这在当时可是个美差啊,我再也不会三天两头地值夜班了,机关兵总是要比在连队希拉一点,也就是这个时候,我结识了74年入伍的天津兵张月华战友,我们在一起相处非常快乐,他非常憨厚老实,平时很少言语,待人很好,很重情义,但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特别健谈,他是从天津光学仪器厂来当兵的,是响当当的工人阶级,他可是一个身怀绝技的人噢,还记得我们33团大礼堂主席台上挂的毛主席和华国锋的大幅油画肖像吗,那就是出自他的手啊,你想想,在那个年代,如果没有两刷子的话,谁敢去画毛老人家的像啊!我俩一同下连队放电影,吃饭时了解到好人好事以后,吃完饭马上就开始制作幻灯片,我们把幻灯玻璃片事先都涂上一层广告色,临时用火柴棍什么的一刻一画,一张一张的幻灯片就算成了,当天晚上就会打在银幕上,那真叫一个快啊,当时部队的文化生活本来就很枯燥,这种形式很受战士们欢迎,有一次我俩从126连到四方山连去放电影,不巧在半路上遇见了白毛风,鹅毛大雪是铺天盖地,虽然已经是五月份了,可是气温陡然降到了零下三十几度,那个可怕的经历我们是永远忘不了的,我俩和一个叫史在的张家口小新兵差点就被冻死在草原上,生死之交且只在沙场啊!我们俩常常去骑兵团电影组玩,去了自然少不了骑个马照个相什么的,那个年代的条件比较差,战士们想照个相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骑兵团电影组也有个天津兵,名叫张茂春,好像和我一样也是71年的兵,从他们口中,我们知道了许多关于骑兵和马的故事,1976年春,我离开了部队,我和张月华便分开了,这一分就是三十几年的时间啊,我天天都在想他,可就是没有联系地址和电话,我只记得他以前好像是在天津光学仪器厂当工人,于是,我就像找案件中的对象一样,几经周折,最后终于找到他了,记得我第一个电话打过去时,我俩虽然远隔千里,那是多么的激动啊!原来他也受了经济大潮的影响,辞去工作下了海,但并不是所有下海的人都能学得会游泳的,这些年他为了生存,也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现在老两口开了个小店卖早点度日,起早贪黑的到也挺温馨,前年他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说是已经拿到养老保险了,虽然钱不多,可总算是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今后的生活总算是有了依靠,可以说是免去了后顾之忧吧,我真是打心眼里为他高兴啊。
今年是虎年,张月华给我秀了个老虎头,是十字绣的,非常非常漂亮,那可真是千针万线、万线千针啊!我真是感动极了,没想到一个五十多岁的大老爷们还有这个本事,凡是看见这幅十字绣的人,没有一个不伸大拇指的,都为作者是个男子汉而感叹!还有就是为我们这种战友加兄弟的深情厚谊赞慕不已。我透过这幅十字绣仿佛看见了我的战友戴着老花镜,坐在小板凳上吃力地数着纱线,是那样的投入,他费劲地在经纬纱中穿针走线,我仿佛看见了我的战友常常被针扎破了手指头,他手指上顷刻就冒出了点点鲜红的血珠,他在用嘴使劲地吸吮着出血的指头,我仿佛看见了战友吃力地从小板凳上慢慢直起腰来,在不停的用拳头捶打着疲惫的后腰,我仿佛听见了战友的老伴在不止一次地喊他,该吃饭了,饭菜都凉了,我的战友才慢慢的摘下老花镜,不停地揉着疲惫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捧着十字绣走进了家门。。。。。。我想起了那首歌:战友 战友 亲兄弟 。。。。。。 我衷心地祝福他,我亲爱的战友,健康平安 快乐长寿!
好久没写东西了,这段时间的事情比较多一点,今年的气候非常异常,现在还有点冷,这地球像是发疯了一样,一点都不老实,端午节快到了,写点东西凑凑热闹吧,我是东拉西扯,无拘无束,想到哪就写到哪,不好意思啊。
祝战友们端午节快乐,别忘了多吃几个粽子。
还有就是祝福当年的那两个班长【山西闻喜的张明堂,安徽嘉山的何玉义】健康快乐!
祝福当年那些被我画成大花脸的战友们身体健康 家庭幸福、笑口常开!
祝福当年和我们一起在草原上差点被冻死的小史再身体健康、家庭幸福!
1975年我和月华战友在骑兵团
2010年在天津机场,我左边的是张月华战友
这就是张月华给我的十字绣,因为镜框的玻璃反光照相效果不太好,其实是非常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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