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山地震时的一段非凡经历

    最近，我在整理旧物品时，翻出了这张在一九七六年九月，参加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唐山丰南地震抢险救灾先进单位模范人物代表大会》后和部队首长的合影像。勾起了我对三十多年前那段经历的回忆。

    一九七五年，我在部队机关，响应号召下连队锻炼。在师教导三中队任指导员。一九七六年，唐山地震前那天晚上，我和战友们像往常一样按时就寝，我们住在教导队唯一幢三层楼顶层端，凌晨我查岗后，刚躺下还没有睡，一阵剧烈抖动把我从床上甩了下来。我爬起随手去拉电灯开关，全营区已经停电，一片漆黑。楼房不停地抖动，我意识到有情况发生，顺手摸住查岗的手电筒，跳出房间大声发令“赶快起床下楼集合”！有战士还认为，又是紧急集合搞训练。问：打不打被包？我随口吆喝！“不带，快下楼”！这时正、副中队长也赶到走廊，叫他俩到各寝室检查有无被拉下的战士，我在楼梯口关照战士下楼，这时营区房屋已陆续倒塌，我们三个干部用手电筒照明把全中队纠集在操场上，点名人员到齐后原地待命……。

    约五点钟，天已大亮，我们才知道唐山市发生了地震。我们接到上级指示，除病号留下看营房外，其他全部乘大卡车赶到唐山市枪险救灾。我们乘座的卡车到市中心时，街上道路尚能通行。司机把我们送到唐山市矿山职工医院后就离开了。这时医院楼房全部倒塌，余震不断声，压在废墟下面的人们，看见解放军赶到，一片求救声！

    教导三中队只有指导员，正、副中队长三个干部，各班正、副班长是老战士，其余全是刚到部队半年的新兵。那时文革正在进行中，全国解放军政治工作是第一，我这个不太成熟的指导员算中队一号“首长”。按照军队常规，紧急中，义不容辞的成了抢险的“指挥”。我宣布以班为单位分组抢救。先易后难，遇到难题，三个干部拿出营救方案。震后水电中断，天气酷热，无食物充饥，没有净水止渴。我们先易后难，把救出的伤病员安排在广场上，由个子小、身体弱的战士照管，等待转送或让家人认领。也有不少伤病负在废墟中扒出后，得不到救治眼看着他们结束生命。我们很侥幸，在废墟中发现了医院的药库，找出了几箱盐水注射液，战士每人分得一瓶算是救了大急。第三天，我们扒出六十多个伤员后，饥渴加炎热，战士们体力几呼消耗到极限，实在无法在坚持下去。我偶而遇到一个刚挂面的上级首长，（后来才知道是军部的一个参谋）经请示，撤回唐山机场。在一个河南老乡的帮助下才给全中队弄到了四天来的第一顿饭……，并和指挥部接上了头。我汇报了三天来的情况后，中队又接受了在唐山机场调度分配空运到来的救灾物资的任务……。此后，情况不断好转，直到枪险救灾工作逐渐走上正常。

    唐山地震中，有两个战友遇难的情景，几十年来一直挥之不去。一个是在航校时我的指导员纪俊瑞，地震前在军斋任职，前一周还去他家做客，向老领导汇报到部队后的情况。地震时他爱人上夜班，他和两手孩子在家，两个孩子破落下的房顶压在床上蚊帐缠绕着，他在门口被墙压遇难。我们找到将他们扒出后草草做了处理……。另一个是原在70团机务大队时的老战友——殷锡芝，是六三年入伍的江苏兵，地震前在空六军司令部任参谋。发现他们时，他和爱人中间躺着两个孩子动都未动，被楼板活活压死，危难的紧急情况下，我们把他一家四口裹在一起临时葬在山坡上做了个暗号，就算是他享受到战友们最好待遇了（据说过后江苏老家去人给安葬了）。

    在救出的六十多个生命中，其中一个被楼板压住一条腿的男子的救助过程，现回忆起来不寒而栗。地震发生后的第三天下午，一个战士从一堆乱楼板下面发现这个男子呼救，汇报给我，我钻进去、查看情况后，决定方案卷，组织营救。从下午三点直到晚上十点，人仍不能托一出，碎石、楼板在余震中不停脱落，稍有不慎就有被重新埋住的危险，最后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我在征得他的同意的，找来一匹纱布，从两条腿之间穿过拴住被压住的一条腿，十几个战友喊着一、二、三、四的号子，硬从水泥板下拖出来。当时也未来得细看，恐怕腿骨肯定都碎了，这个男子不知是否保住了生命，现在如果活着的话肯定是一条腿。

    我们在唐山救灾现场，坚持约一周左右，教导三中队参救的四十多个战友，虽无一个伤亡，但体力消耗很大，大伙都难以支撑，经请示批准撤回遵化，在回住地的途中，可能是松劲的原因吧，我和几个战友都晕了过去。

    回到遵化驻地后，我们在山坡上自己搭起的塑料防震帐蓬里，一边疗养一边总结（当时空六军政治部要求所有参加救灾单位都交一份总结）。我们空二十四师教导三中队在抢险中由于在三个方面突出：一是：第一批赶到抢救现场，冒着余震在废墟中挖出六十多个生命；二是：在地震和抢险中，全中队无一人伤亡；三是：在混乱的紧急情况下，无一人犯错误（有些参救单位出现一些千奇百怪的问题），给记集体二等功。九月份，我以集体二等功代表的身份和副师长李虎坡等共七人参加了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的《唐山丰南抗震救灾先进单位模范人物表彰会》，会议结束回部队后，空二十四师全体领导欢迎我们荣归，并合影留念。我才有幸珍藏这张照片。

    现在我已退休，看到昔日共同战斗的老首长和战友们的留影，就更加思念他们！更想得到，别离三十多年后，原在唐山地震救灾中荣立集体二等功的“教导三中队”的战友们的近况。更加思念在地震中遇难的战友。

祖法正   于2009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