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陆军集团军有位当了43年兵的老兵后来成了我的军长的老人说：“当兵其实真他妈无趣，等到不当兵了，发现更他妈无趣。”这话可以奉为至理名言了。
刚到空六军高炮二师五团一连，一切都令人厌烦.被子得叠成方块，衣服得捏出线条，漱口杯，牙刷必须成直线，就连走路也得走直线，转直角，摆起手来，必须标准队列动作。走直线好理解，什么叫转直角？打个比方来说，在一间屋子里走对角线是不行的，必须得朝对面墙壁直线前进，等靠近墙边，右脚在前落地，左脚脚掌向要改变的方向成直线落下，然后迅速转身，右脚改变方向跟上去，身子也迅速扭转，这样才叫合格。左脚脚掌转向那一下，极像博林和洛桑表演的小品里面，那个“一位，二位，错位”中错位的样子，而迅速转身的时候，又貌似T台上的模特，转身回眸一笑的风采。我的班长姜忠艺（江西兵，73年复员回南昌，在江西省交通厅官至高速公路局工会主席位子上退休。我们常电话来往）在教学的时候，一干新兵笑得不行，班长一发飙，就叫了个云南兵上前操练，结果这哥们转弯时不是走成同手同脚，就是忘记怎么怎么跨步，有点邯郸学步的意思了。
班子怒火熊熊，这哥们越发紧张，到后来别说走队列，连正常走路都不行了，杵在当地，手足无措。最后急了，干脆走起猫步了，最后来个盈盈大转身，把全班新兵都笑翻了。班长更是发怒，骂道：“妈那个巴子，走不好路，还敢嬉皮笑脸，嬉皮笑脸不说，还给老子整这么个模样出来，我宣布，今天中饭一律不许吃，练好为止！”
这下玩过火了，都面面相觑，没有办法，谁叫他是班长呢？练就练吧。所以说，人有时候也真是贱骨头，不给一点压力，确实是没有动力，班长这一宣布，个个立刻认真起来，不到20分钟，都搞得有模有样。
部队的驻地天津西小站北中堂是个到处都是灰白盐碱地的地方，连水都是苦的。 连队规定是早上6点起床，7：30开早餐，8：00-11：20训练或学习，11：30午餐，12：00-13：30停止训练，一律睡觉，14：00-17：00训练，17：00检查战备，17：30晚餐，18：30开始班务会、学习， 21：00晚点名，21：50洗漱，22：00熄灯号响，睡觉。到了冬天，起床时间改为6：30，午休时间改为12：00-14：30，其他不变。
我当战士的时日里，发觉这些作息时间都没有被认真遵守过，说好6：00起床，往往5：30就有那些想入党提干的积极分子已经开始在连部门口“哗哗”的大竹扫帚打扫卫生了（我一次地也没有扫过，5年后还是入党了。真烦这些假人），连值日排长哨声响起，兵们全部起床到操场集结完毕，个个活络手脚，整理装备准备跑5公里了。
新兵最怕就是紧急集合了，哨声一响，在摸黑的情况下，将被子，褥子，床单，衣服，携行具在不到3分钟的时间内整理完毕，跑到操场集合，难度也的确大了点，班长曾透露说：“别说你们这些新兵蛋子，就是老兵到现在都还搞不合格。”大家疑问了，那这个紧急集合有什么用？回答是：
第一，让你养成东西不乱摆乱放的习惯， 什么地儿放什么东西，要靠这个来养成；
第二，让你养成处乱不慌，具备逻辑思维的能力，先拿什么，后拿什么，不搞得乱七八糟；
第三，辅助培养紧张的气氛，养成警觉性，让兵们一听号令，就能马上进入状态。
说白了，不是为打紧急集合而打紧急集合，其实也就是个训练手段而已。
不过汗颜的是，这些手段并未培养出我不乱摆乱放的习惯，至今还是老样子，看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说法还是有道理的。
要说到搞笑，莫过于紧急集合后兵们的样子，有的穿错衣，有的穿错鞋，有的拿了别人的东西，有的根本忘了带，一副残兵败将流寇样子。连长看了看，连连摇头，挥手叫大家回去休息，衣服还没脱，被子刚打开，哨声又开始了，如此周而复始，搞得兵们一个个临近崩溃，每晚睡觉都瞪着眼睛，竖起耳朵跟狗似的瞎转悠。有的兵甚至生出邪念，发誓要把哨子偷了丢茅坑里面，或者是用草纸给他堵死了之类，想法立刻得到大家响应并公推提议人去执行，解铃系铃人都是他了，但都仅限于说说，没人身体力行。
等打了无数个紧急集合之后，兵们开始训练有素起来，通常紧急集合完毕，连长就会通报情况，大抵如下：“接上级通知，XX位置发现小股空降敌人，经查实，确实有XXX人，意欲进行XXX，上级命令我部立刻前往XXX，执行XXX任务，通报完毕，立刻出发！
然后带队的连长、副连长啊什么的立刻带我们全连一大票人玩命疯跑，一路低声说：“现在进入通讯管制，要求所有无线电设备关闭XX时间，人员保持静默，队形保持不变，跟上".一溜烟前面去了。我心里那个气啊：咱是炮兵！炮都不要啦？
新兵们立刻紧张起来，想着跟敌人面对面的干，多刺激啊，一个兵轻声抱怨，妈的怎么不给支枪，老子拿啥子打哟。这话又软又糯，四川口音，三排的无线班背着A211B报话机、长天线甩啊甩的。全副武装的两个炮排加一个指挥排和仪器排还有背着行军锅的炊事班全部新老兵一本正经的，那个如临大敌的劲儿，真是玩命在跑。我心里好笑：什么呀！这离北京200多公里，真有特务，还用我们高炮兵？再说了，两特务回去再把八门57炮连带指挥仪、炮描雷达给炸了，我们还得玩儿命的跑回去！弟兄们背的枪还没有子弹！瞎他妈的折腾什么啦！心里嘀咕，嘴上也不敢说，跟着跑就是了，跑过两个村庄"空降特务分队"倒是没发现、也没有电影中的激战场面，更别说土八路与正规军的协同作战的情景，倒是急行军的动静，惊的村庄里四处狗叫声象一窝池塘里的蛤蟆，回到营房列队，再看：
呵！好看----！
新兵有的背包是抱着的一团被子；有的棉裤子扎在棉衣的外面，象怀孕的娘们； 有的鞋子和脚丫分离。唯一一样的是脸上都是红仆仆的，头上是汗水，棉帽边都湿了，军装“没有”了衣领，穿成了半边鸡心领。班长们在低声怒斥倒霉的兵蛋子，兵蛋子们五湖四海的口音声辩着委屈。最损的是，连长命令这些“漂亮”兵们出列向前五步走，然后：向后转！一个大亮相！队列中士兵们的表情各一：新兵强忍着笑的，幸灾乐祸的老兵，恼怒的班长，表情尴尬的排长，老乡兵同情的无奈........那一年是1971年，咱老李那时14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