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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玛瑙博客主页 - 空六军战友网

 

作者: 袁玛瑙 
部队: 空17师  空军九江场站 
部门: 易县场站政治处 
职别:  
电邮: 1450828239@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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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辞: 军旅生涯,这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青春年华。战友的称呼,把彼此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走进空六军网上家园,让我们共同细诉昨天、今天和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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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泥沼(二) 

发表时间:

2021-7-6 15:05:39 

更新时间: 

2021-8-14 15:36:52  更新者: 胡景斌

关键词:

文学.短篇小说  

                

               泥沼


小菲妈与亲家母吵过架后,直到第四天才在女儿家露面。只见她面色憔悴,往日的那股神气荡然无存。刚好小菲爸老王也来了,正坐在沙发上与亲家说话。老王数落女儿后,又用埋怨的口吻对小菲妈说,你看看你平时的教育!小菲妈自觉理亏,面露干笑。

老王早年在本地一位领导手下工作,婚后将妻子从老家调至身边,先是在招待所当服务员,后来进了机关。起初日子风调雨顺,不久两人因性格不合闹起矛盾,渐渐导致感情破裂。

提起当年,老王随口向亲家叙说了婚后他印象很深的一件事:一次有几个多年不见的战友来到他家,当时妻子正在睡觉。战友们听说他老婆在剧团呆过,起哄想听她唱一段。他走进房间叫妻子起来见一见,得不到回应,再靠近床前哄她起来,不想她很不耐烦地叫道,你再吵我就发躁了啊!一时,他在战友面前难堪极了。待他陪同战友在外面喝完酒回来,只见妻子站在家门前,嗑着瓜子,戏笑道,走啦?他顿时恼羞成怒,借着酒力,顺手一挥,把她撂得趔趄了好几步。

女儿五岁那年,老王提出离婚,给出时间希望妻子认真考虑。小菲妈不甘示弱,那天不等老公下班,收拾衣物,用自行车驮着女儿,扭头就离开了家门。

两人离婚后,小菲最初被转到县城由外婆照料。老王想念女儿却难以见到,他时常把女儿照片捧在手里,看着发呆。如今,各自经历多次婚姻后,老王与现任妻子生活平静,小菲妈则过着与人若即若离的同居生活。

小菲结婚时,年近九旬的奶奶送来亲手包的棕子。老奶奶噙着泪花说,孙女生下后,我没怎么带就长大了。她既高兴又伤感。

女儿新婚那一阵子,小菲妈春风满面,她拉着一大家人,郊游吃农家饭,回老家省亲,轮流做东聚餐,整个大家庭亲情洋溢、不亦乐乎。除女儿女婿、老母、大妹一家、小妹一家,她也邀请亲家和前夫参加了其中的大多活动。老王与昔日的妻子、姨妹和连襟谈女儿谈往事,相互间的距离仿佛又拉近了。

小菲妈有意与前夫接近,其意亲家也看出了几分。小菲妈向亲家诉说,那时年轻,一时冲动,又没有人来劝,才造成这种结果。她想还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小菲妈本以为女儿成家给两人带来复合机会,而且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因而很自信地在外放出风声,结果却一头热一头冷,前夫并未回心转意。她的态度随即降至冰点,由失望而生出恨意。她在亲家面前倾诉,说前夫怎么不管女儿,而自己一心放在女儿身上,抚养女儿上了大学,把女儿培养得很优秀,一切都做得问心无愧……老方说,老王也向我们谈了你们之间的情况,你把女儿从小拉扯到大,确实很不容易。应该说,你们都有自己的问题,双方都有值得反思的地方。我说了你可能不高兴,你真的就像自己说的做得那么好?……所以,我认为看问题不能光站在自己的角度,也要换位思考。你们之间的感情纠葛,不该把女儿牵进来。小菲妈听了不以为然地一笑,过了一会儿又说,正因为离婚了,我才这样对待女儿,不想让她受一点委屈。老方说,这是溺爱,你以为是为她好,实际上是害了她。小菲妈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待续)

 
[查看全文] | 发表于 2021-7-6 15:05:39| 阅读 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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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泥沼(一) 

发表时间:

2021-7-5 16:19:06 

更新时间: 

2021-8-14 15:36:26  更新者: 胡景斌

关键词:

文学.短篇小说  


泥沼


       方刚,你应该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听到丈母娘这句话,方刚端住碗停止了吃饭动作,怔怔地问,怎么?丈母娘说,看有的生么,心里也好有个数哇!小菲坐在一旁,一边吃饭,一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妈妈和老公对话。饭桌上气氛压抑。

方刚和小菲结婚才三个多月,小菲妈不见女儿有喜,有点沉不住气了。丈母娘唐突地提出这种要求,让方刚哭笑不得。心想你也管得太宽了,简直是杞人忧天瞎操心,他隐隐感到这无异于受到羞辱,不禁面露愠色。可是,自己有时确实酒后排尿不畅,万一真的酿成了什么毛病呢?想到这里,方刚底气锐减,似乎又理解了丈母娘的焦虑心情。不就是检查一下么,不出几天,他索性去了医院,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春节过后,小菲开始恶心呕吐,在妈妈的陪同下,经医院查验证实怀孕了。方刚在第一时间把这一消息告诉了母亲。儿媳有喜,婆婆当然高兴。她当即笑着对老伴说,我俩现在有事做了。老两口退休在家,这是迟早要来的事情。他们旋即住进小两口三室两厅的新房,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拖地收拾房间,忙这忙那,全力履行起做公婆的义务。

小菲妈更是兴奋不己。她想让女儿安心休养不去上班,没等多久就面见了女儿学校的李校长。李校长与小菲妈是同乡,彼此熟识。两人在校长办公室会面,寒暄过后,小菲妈说,李校长,今天来是有件事想请你关照一下。李校长微笑着从座椅上欠了欠身,问什么事?我女儿怀孕了,反应很历害,怕是坚持不了正常上班,你看能不能准个长假?小菲妈边说边注视着李校长的表情。李校长听罢,沉吟片刻,说,按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工作倒是可以安排人来顶,只是我们学校女教师多,怀孕期间请小假是常事,但刚怀孕就请长假还没有这个先例。他顿了一下,面有难色地说,就怕其他人有意见呐!小菲妈陪着笑脸,执意道,那怎么办呢,我女儿身体确实不行,所以只好来找校长,想请你担当一下……李校长经不住软磨硬泡,抹不开情面,略为迟疑,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小菲妈上班之余,往女儿家跑得更勤了。一来过问最多的是女儿的饮食,什么只能买土鸡蛋啦,土鸡蛋到哪一家去买;只能买黑毛土猪肉啦,黑毛土猪肉到哪一家去买等等,吩咐了又吩咐。亲家母起初是随声附和,听多了便渐生反感,私下里不免在老伴面前嘀咕,哪是怀龙太子啊,这么过劲。说着说着,两人无奈地笑着摆头。

家庭聚餐时,方刚爸对小菲妈说,你怎么还把女儿当做小孩子,什么都要管。小菲妈不暇思索地点头称是。那她永远也长不大了,老方说,她现在成家了,小两口的事,让他们自己去磨合吧,再说现在有我们在这里,你就不必多操心了。小菲妈回答,我一直是这样的,她从小就没离开过我。看到亲家母自以为是并没理会其意,老方欲言又止,他知道,话已经很难再说下去。

小菲怀孕初期食欲不佳,吃饭不应时,有时婆婆跟她说好了,临时做了吃的,端到面前她又不想吃了,婆婆只好耐着性子,不厌其烦地照料。

方刚妈血压高,心脏不好,这一阵伺候儿媳有点劳累,出现心脏过速症状。她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要她住院做造影。她想家里现在怎么离得开呢,一时犹豫不决,回家见到亲家母,就说了就医情况。谁知话刚落音,小菲妈就来了火,说,搞什么名堂,早不看病,晚不看病,这个时候看什么病!听到这话,方刚妈刹时血涌脑门,气不打一处来。此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若不控制情绪,接下来的埸面必然不可收拾,她最担心是造成儿媳流产,于是强压怒火,硬是把憋屈吞进肚子里。

转眼年底将至,小菲预产期到了。小菲在妈妈的张罗下,提前一天到了医院做剖腹产。这是她们娘俩事先约定的计划,以免遭受顺产那份痛苦。当小菲躺在移动床上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小菲妈掏出纸巾拂拭泪眼,在场的亲友面面相觑,一个个为她因女儿分娩流泪而露出诧异神情。

消息很快传来,小菲生下的是女孩。产房里,小菲妈守着女儿,招呼这个,吩咐那个,俨然一副主事的样子,小菲的公婆在一旁无所适从。

方刚让父亲给孙女起名字,老方边翻字典边琢磨,想好后,征得小两口同意,又征求亲家母意见,亲家母未置可否。孰料她不声不响地跑到自己去过多次的寺庙,非得请“大师”赐名。方刚最后给女儿起名怡静。

小菲坐月子期间,婆婆依旧负责做饭,当然还协助月嫂护理宝宝。一次,婆婆一边做饭,一边与正好赶过来的亲家母说话。小菲在一旁皱着眉嘟着嘴说,饭还没好呀,我肚子饿了。小菲妈笑了笑,对方刚妈说,要是生个男孩就好。方刚妈没好气地应道,生男孩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做保姆。小菲妈一听这话,脸色顿时由晴转阴,板起脸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样说就不对了。怎么不对,不是这样吗?方刚妈马上怼了一句。方刚妈本来就有怨气,认为自己非但不被理解,反而遭到斥责,情绪终于失控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争吵起来,情急之中到底说了些什么,她们自己都记不清。小菲也在一旁为妈妈帮腔。

方刚坐在客厅沙发上,眼见她们吵得不可开交,眉头紧锁,脸色变得铁青。突然,他站起身顺手从茶几上拿起茶杯狠劲往地上一摔,叭地一响,室内空气骤然凝固,吵声瞬时平息下来。接着他手指妻子和丈母娘,大吼一声,你们俩给我滚出去!小菲妈被方刚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女婿此时仿佛在自己眼前变得陌生起来。她很快从惊愕中反应过来,气乎乎地拉着女儿说,走,我们走!

这时方刚妈余怒未消,对着呆进卧室的母女俩喊道,世界上生孩子的女人千千万,没见你们这样的,生个孩子就觉得好了不得,要走,你们走吧!方刚随即走进卧室,缓了缓口气,对丈母娘说,我妈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可以好好说吗,何必搞成这样。小菲妈一副窘态,她不再拉女儿走,灰着脸径自出了门。(待续)

 

 
[查看全文] | 发表于 2021-7-5 16:19:06| 阅读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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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七律.迎建党百年 

发表时间:

2021-3-2 16:27:36 

更新时间: 

2022-5-14 10:16:29  更新者: 姚春生

关键词:

诗词 202171  

                                                   



[七律]  迎建党百年 (新韵)



南湖红舫气轩昂,何惧航途骇浪狂。
青史百年书伟业,赤旗一路历沧桑。
峥嵘岁月酬宏志,浩荡神州抵富强。
鸟瞰环球瞻远景,复兴时日更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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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亓老大 

发表时间:

2020-3-1 15:08:11 

更新时间: 

2021-3-4 21:50:21  更新者: 袁玛瑙

关键词:

文学.短篇小说  

 

                                    亓老大

 

    城西河口东岸,早年是一片参差错落密密匝匝的贫民区,聚居着生生不息的人们。亓老大一家也是这里的原居民,因他比一般人更穷,人又邋里邋遢愣头愣脑,所以邻里许多人不怎么把他当回事。

很多年了,亓老大身上的衣服年年都是老样子,寒冷冬天,穿戴的棉大衣和棉帽是当船员时发的,布面早已由蓝褪白,脏兮兮的,看样子多年未洗过,有几处还露出破絮;炎热季节,光着头,趿拉着拖鞋,只穿一件吊到膝盖的大裤衩,裸露一身黝黑膘肉和肚脐眼,身上散发出一股说不清的汗臭味,活像一个癞头和尚。每当他把右手姆指和食指往鼻子上一拧,“吭吭”声如响雷,鼻涕随手甩到哪里就是哪里,然后把手随处一搓了事;吐痰也不看地方,“叭”地一声一口浓痰,若是落到或挂到显眼之处,惨不忍睹。

大人们一般懒得跟他搭腔,有时见他凑上前来,应付几句后,便象躲避瘟神似的支支吾吾走开;孩子们受大人影响,见他从身边晃晃悠悠地走过,也使使眼色露出坏笑,有调皮捣蛋的,悄悄地往他身边扔石子,见他转过脸来正欲发作,马上吓得低头不吱声了。

亓老大走到河岸熙熙攘攘的露天集市,在菜农货担之间转悠。看到有卖萝卜苕的,走过去挑了几个,一番讨价还价后买了下来。一会儿又被一阵降价的叫卖声吸引,走到一个急于处理箩筐里剩货的菜农面前,买了一把汗菜和几颗青椒。每次过秤,他都勾头弯腰把眼睛盯在秤杆上,确信无误后才掏出钱币。咋咋呼呼与菜农一星秤一分钱地较真,他倒是找到不被人轻视的感觉。走时还腾出手来捡拾了一大把剥落在地上的烂菜叶。

这天下午,似火的烈日渐渐西沉,亓老大手提网兜下河边捞鱼。用网兜捞鱼比不上扳罾,只能在浅水处碰巧捞一点鱼虾。今天运气不错,扑腾一、两个时辰,总算逮到好几条毛花鱼回家。

日头接近地平线,映得天边和江面斑斓多彩、波光粼粼。老婆在家煮了一鼎罐苕粥,正准备炒菜,见有鱼到手,接过来就迟。邻里开始有人往马路上泼洗澡水为被炙烤了一天的地面降温,家家户户陆续搬出竹床摆放在自家门前开始歇凉。

亓老大从附近店铺打来贰两烧酒,搬出竹床,把一碗辣椒壳炒毛花鱼、一碗青椒炒冬瓜皮、一碗酸菜外加一碟臭腐乳摆在床面,自顾自坐到小板凳上,拿起酒倒进酒盅,美滋滋地咪了一口。

“老大,咪起来啦?”有人路过打招呼,他“嗯、嗯”应道。

“酸菜、臭豆乳也当下酒菜?”

“嘿嘿!”亓老大并不在意来人说话的那种口气,仰起头,咧嘴露出黄牙,一脸憨笑:“这么要得,这么要得!”

这时他老婆走过来立马接上话:“酒是他的命,就只晓得喝。”

“我哪总是喝呵,今天开荤,才喝一回。”

“喝,喝,喝,喝去死,穷得屁股搭板凳都戒不了。”

“哎哟,我一不偷二不抢,买点酒喝也犯法么?”

“亏得你还有钱买酒,看你拿么事来养活一家人!”

老婆的话让他如鲠在喉,他板着脸不吭气,闷头往嘴里夹菜,嚼完悻悻地又喝了一口。

 

亓老大一家确实很穷。他母亲是在讨饭时被父亲收留的,一家人早年从江北流落到江南,先是在大山脚下以耕种为生,抗日战争后期局势好转,举家迁到这里。

这里是一条曾经沦为英租界的内洋街,沿街英国领事馆、巡捕房、法庭、日本领事馆、法国天主堂及天主堂医院等等建筑尚在,路面西端,并由西向南延伸,原是淤塞成池塘的江汊上的一派滩地,杂草葳蕤,垃圾连片,后来人们陆续在此圈地,一户挨着一户地建起房屋,逐渐开辟成民居区。亓老大一家赶上先机,也在此地搭起有上下两层的木屋。

他父亲起初开裁缝店,专做布扣衣衫,直到这种款式渐渐过时揽不到生意,被迫背上长条凳走街串巷吆喝起“磨剪子镪菜刀”来,母亲则到处捡破烂。他底下相继有三个弟弟和两个妹妹,其中大妹很小的时候被送到附近收养婴儿的天主堂。一家人从兵荒马乱的年代走过来,建国后生活才开始有了安定感。

通过一位乡友的帮助,亓老大在一家航运公司当上船员,成为家中最早参加工作的人。有了稳定收入,他娶了老婆,几年之间生下两个女儿,小日子虽超不过一般人家,但也算过得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他飘扬的生活风帆,因一次偶然事故,又无奈地落下桅杆。

那是一个冬天,铅空之下鄱阳湖浑浑沌沌一派苍茫,岸边树木田舍沉寂在淡淡雾霭中,更远处隐现朦朦胧胧山影。亓老大所在的小拖驳行驶在靠近岸边的湖面上,“突、突、突”轰鸣声平稳而有节奏,被船头推开的波浪顺流到船身,从两边泛起阵阵涟漪,船尾被螺旋桨犁出一道长长浪迹。突然,船体发生剧烈震动,停止不前。在操控室把舵的船长,这时发现方向盘只能空转。不好,螺旋桨出了问题。随后震动减弱,驳船丧失动力完全随水漂移。船上的几个人一次又一次地趴在船尾勾着脑袋向下张望,确定螺旋桨不见了,不用说,螺旋桨脱落掉进水底。好在船小离岸不远,大伙儿七手八脚,总算把船锚定在湖中,然后探到螺旋桨在水下的方位。

船长把几个人召拢,说:“先要把桨捞上来,你们哪个下?”说话之间,把眼光停留在亓老大脸上。亓老大习惯于被支使,顾不上细想,随即应道:“好,我下吧!”他做事很卖劲,只是生性有点鲁莽。听了这话,大家不再多言。

临危受命,一股赴汤蹈火的豪气潮涌亓老大心头。“船上还有酒吗?”他问。得到的回答是:“冇有”。“那就烧点热水吧,我先暖暖身子”,“搞不得,搞不得,这样一热一冷更扛不住”,有人阻止,大家都极力劝说。可是劝阻不住,亓老大不由分说,烧好一锅开水,渐次舀入木盆里,全身上下连泡带搓捣腾了一阵。

他穿着裤衩,只身赤裸裸,一走出居住舱,寒风迎面袭来,禁不住一阵哆嗦,浑身发紫皱起鸡皮疙瘩,冻得嘴唇牙齿瑟瑟颤抖。他迅速从瑟缩中豁出来,拿住绳索往腰上一缠,扑通一声跳进水中。在入水的那一瞬间,整个头部窒息,难受得透不过气来,他感受到恐惧。在水中摸索了几分钟,刚触到螺旋桨的叶片,就四肢麻木、乏力,快坚持不住了。他伸出水面长长地换了一口气,再挣扎到水底,三下两下,左缠右绕,终于将绳索系在螺旋桨上。

船长象迎接凯旋的英雄,慌忙将亓老大拉上船,拥进舱,递上干毛巾。螺旋桨被另两个船员牵引到船上。上船后,亓老大感觉全身微微发热,经干毛巾一擦反而不冷了,穿好衣服还觉得挺暖和挺舒服。

螺旋桨重新安装好了,小拖驳上工作恢复如常,岂料亓老大的厄运却开始了。没过几天,他早上起来手和下肢关节发僵发硬,虽然活动后很快缓解,但走路时间长了膝盖就痛,以后又出现整个下肢关节肿胀症状,越走越疼。上医院针灸理疗,坚持服药,并遵医嘱自我调养,好了一阵,又差一阵,病情反反复复难见大的好转。医生说,这是免疫系统疾病,病情长,难根治。

眼看这种情况,大伙儿内心不免有点愧欠,于是平时都尽量给予关照,过年过节单位还给他发了慰问金。由调休到按医院开的条子病休,他呆在家中养病的日子多起来。最后,由于不能坚持正常工作,经医院鉴定主管部门批准,公司只好让他病退。

 

亓老大病退吃劳保,当时一个月只能拿到二十来块钱,准确地说,是二十块六角。收入少了一大截,生活再次陷入漂浮不定的窘境。

为了养家糊口,他顾不上时而发作的关节毛病,当起拉大板车的临时工,坚持不住就休息几天,病情好转再接着干,这样断断续续干了多年;他还在自家旁边生猪市场倒手猪仔赚取差价;有时提着网兜徘徊在江边指望捞些鱼虾打打牙祭。

亓老大老婆是从乡下老家嫁过来的,家境也不好,她图的是男人有工作。如今日子不顺,她心气也不顺了,仿佛身绑炸药一触即发,情绪失控时捶胸顿足疯疯癫癫,邻里背地里都叫她疯子。疯子经常赌气抱着小女儿回娘家,不出几天又被娘家赶回来。提起这种烦心事,亓老大很无奈,摆摆头,皱皱眉,说:“穷相争、饿相吵哇!”

亓老大晚上喜欢到茶肆听说书。从他家门口走到河边只有几十米,左拐是一条约莫一里长的沿河街面,两边分布着商行、各种店铺和茶肆,其间茶肆有好几家,并排在靠河一边。这条街虽是泥土路,却飘散着浓厚的老式街市味道。亓老大听说书从来不坐进茶肆,而是自带小板凳坐在门边旁听,省去茶钱。什么刘关张、赵马黄呀,什么武松、林冲、鲁智深呀,什么薜仁贵、姜子牙、二郎神呀,什么杨门女将呀,等等,他照样听过不少片断。

他三岁的小女儿营养不良身体羸弱,这不,入伏这两天又头疼发烧茶饭不思,刚看过中医,正在煎服中药。疯子一面照看女儿一面发泄怨气,搅得丌老大五心烦躁。晚饭之后,疯子仍碟碟不休,他索性拿起小板凳走向茶肆。

今天这家茶肆在讲《十五贯》,只见鼓书艺人左手打板右手击鼓,声音抑扬顿挫,表情眉飞色舞,正讲到娄阿鼠偷钱后用肉刀杀人灭口。亓老大摆好凳子坐下凝神静听,随着故事一波三折,早已把烦恼抛在脑后。

正听得入神,突然“啪”地一下,他背部被人扇了一掌,转头一看,原来疯子已经怒气冲冲地站在面前。疯子骂骂咧咧地拉他回家:“妈个x,伢儿不好过,你还有心思死到这里来。”一路上还带着哭腔说:“伢儿又吐又屙,有哪个男人象你,冇有事一样。”回到家里,丌老大摸摸女儿额头,哟,烧得历害。两口子赶紧将她送往医院,在急诊室很快确定是小儿麻痹。

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女儿由瘫痪到恢复,遗憾的是,右腿受累肌肉很难完全好转,留下残疾。

夫妻俩三五天一吵、几个月一闹,家无宁日,一地鸡毛。终于有一天,疯子与亓老大离婚,嫁给江心洲一个比她大好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土改时划为地主成份,她并没有从那里得到自己所要的生活。她是怀着身孕改嫁的,不久生下一个男孩。离婚后,她见到亓老大反而客气了许多。她有时抱着儿子登门来看两个女儿,并向先前的婆家诉说心中的烦恼,说那个男人家里也很穷,她同样难得吃上几餐饱饭;说男人对她儿子很刻薄,动不动就骂孩子“小杂种”、“小贱货”。亓老大母亲看到小孙儿瘦得皮包骨头,心疼得流泪,把孩子要回来了。

也许是上天冥冥中的安排,交回儿子大约两年之后,疯子竟然在一次车祸中丧生。

 

时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曾经严历禁止贩卖的木材,开始在亓老大居地沿河一带的集贸市场少量上市。一些从山里来的贩木者,当天货卖不完,人回不去,便借宿在附近居民家中。

亓老大家两层住房占地近40平米,父母去世后,兄弟几家仍住在一起。他腾出底层属于自己的房间,用稻草打地铺接待住客,住宿费从最初每人每夜2元逐渐涨到5元,外加负责保管货物。山里农民不讲究住宿条件,图的是人有歇息之处、货物可以存放,且价格便宜,自然一说即合。这样两相情愿各得其所,一直相安无事。

一天晚上,亓老大收好一位老房客委托保管的435元现金,次日一早正要交还,一看锁在抽屉里的现金不见了。他在抽屉周围仔细找了几遍,怎么也找不到,一时手足无措。

房客说:“莫急,莫急,你再想一想,会不会搁在其它地方?”

“不会,我一向是这么搁的。”亓老大随即回答。

房客露出疑惑神情,喃喃地说:“怎么会找不到?”

亓老大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挠挠头,说:“我老亓是么样人你是晓得的,我总不会玩赖吧!”

“是,是,老亓哇,我了解你,这种事你是绝对不会干的,你看看屋里其他人有可能拿么?”

“钱锁在抽屉里,冇有人晓得,有哪个拿!”说这话时,亓老大想到昨夜在自己家留宿的有多人,不排除其中有人作案的可能。于是说:“要不我们报案吧?”

“最好先不要报案,你还是问一下好,万一哪个拿了,还给我就冇有事。”

“不消问的,我屋里不会有人拿。”

两人走进派出所,随民警返回看了现场,又被带走了。在讯问过程中,亓老大这才想起儿子小宝昨晚回家照过面。小宝已经成年,顶职到父亲原先的船上工作。派出所把小宝从鄱阳湖船上传到所里,通过严历讯问,他终于承认钱是自己偷的,并交待了作案过程。

原来,小宝所在的小拖驳完成任务后一般都停泊在鄱阳湖边,拖驳四周清清冷冷,到了晚上黑灯瞎火,一帮人无所事事,主要靠打牌赌钱来消磨时间。小宝这阵子手气不好,一点工资输得精光。那天晚上他回家是想找点钱,当然他不能直接找父亲要,只得偷偷找到钥匙打开抽屉,结果有了意外发现。面对这一大笔钱,他不敢贸然拿走,于是把钱藏匿在楼顶屋梁上,想试探一下反应再伺机行动。

根据小宝交待,民警带着他在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的屋梁上取到赃款。当时正碰上全国“严打”,小宝因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5年。

家里出了大事,亓老大已经出嫁的大女儿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知所措无能为力。在上山下乡运动中,她初中毕业因家庭是特困户而被照顾留城,在郊区一家工厂当工人。想到弟弟年纪轻轻遭受牢狱之灾,看到父亲深陷的眼窝和一夜之间增长的白发,禁不住泪眼婆娑。丌老大抑制住内心的悲伤,用平静的语调安慰道:“莫哭,莫哭,杀人偿命,偷钱坐牢,哭也冇得用。要是他在里面表现好,说不定可以早点出来。”

不料,他们等到的却是不好的消息:小宝越狱,被加刑两年;接下来更是一声霹雳:小宝在狱中自缢身亡。

 

亓老大年届六旬,本来身子骨还算壮实,儿子死后,留存在他内心的一线希望完全破灭,高大的块头也随之萎悴了好多。

早在儿子被拘那一刻,他就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一直为自己轻率举动而懊悔。他恨自己头脑简单好糊涂,如果当初慎重一点,也不至于造成今天的后果。当辗转百里之外来到监狱看到儿子遗体,饱经磨难情感麻木的他欲哭无泪。他心如死灰,走起路来目光呆滞、步履蹒跚,老态骤现。

不知从哪天开始,他活动范围越来越小了。他有时从家门口晃荡到附近河边和长江边,有时反向从家门口徘徊在前方十字路口内两棵老行道树下,踉踉跄跄出现在周围人视野,仿佛只是证明自己的存在。转眼近半个世纪,周围的一切变了又变。在他眼中,唯有门前的江河一如从前奔流不息,路边这两棵相隔六、七米的苍老梧桐,仍旧是他当初来时的那个样子,枝繁叶茂,古木参天,粗大的树干两个成人才能合拢,斑驳的树身和根部的空洞尽显岁月沧桑。人们已经不在意他在做什么,更不关心他在想什么,只有他本人,才知道自己一路走过来的酸楚。

 他对身边的小女儿和出嫁后回来探望的大女儿说:“我过惯了穷日子,也拖累了你们。不过我这一生冇做过亏心事……以后就靠你们自己照乎自己了,好好做人,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在一个秋风习习的日子里,过往的人们见到老树下有一个人,衣衫褴褛,蜷曲着身体躺在地上,以为是乞丐,都不在意。直到傍晚,有人发现他一直纹丝不动,走近一看,他魂去了天堂。

 

 

 

 

 

 

 

 

 

 

 

 

 

 

 

 

 

 

 

 

 

 

 

 

 

 

 

 

 
[查看全文] | 发表于 2020-3-1 15:08:11| 阅读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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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风入松 锁江楼(新韵) 

发表时间:

2018-9-25 16:5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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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9-25 16:58:47  更新者: 管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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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 2018金秋欢歌在军网  

 

风入松

锁江楼(新韵)


凌空一塔耸堤头,俯瞰轻舟。

凭栏目揽江天外,波光绕、秀色全收。

有道驱邪除孽,可曾锁住横流? 


叹嗟昔日恨和愁,欲说还休。

饱经忧患容颜焕,喜今朝、扮靓新州。

一任风云变幻,无声记叙春秋。


 


 

 
[查看全文] | 发表于 2018-9-25 16:58:47| 阅读 1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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